我们的咖啡之旅，又一次要启程了。
但日历比我的脚步更快，日子是一天天的过去，我的生活却依旧如一，只记得定期与她的那所谓咖啡之旅，连那所谓时间的流逝，都好像被融进那咖啡中，被我囫囵的喝下了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向着列车站走去的我，抬头看向了这地下方舟的人造夜空。
周围路过的男男女女都在欢笑着，我的军装也早已换下，在这有如洄游的人群中，不知怎的，我宛若一块在人群中撕开裂缝的石头一般。
原来今天是节日啊，我还从未感到自己活的如此匆忙，才刚刚意识到，我也活在人群之中。
列车站的人比我想象的多很多，所谓节日，大抵就会有一些并没有在人们目光所见之处，默默忙碌奔走，不知是在忙些什么的人吧。
索林的声音回响在列车站。
“今天的末班车，在最后一站，会通向正在欢庆节日的皇家大道哦！”
“大家在皇家大道下车，看完演出，大家可千万不要回家太晚哦！”
“因为我们AZX呀，可不会送那些天黑不到家的小孩子回家的呢。”
不知怎的，我的脑海里正随着她的话语，几笔便描绘出了一幅那孩子正在话筒前自豪的笑着的模样。
周围的乘客们倒还是安稳地坐在候车厅的座椅上，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从他们的身上不断发出，有些是背包拉链拉上的吱啦，有些是手机锁屏的叮咚，还有一些人，只是单纯的用脚尖不断点着地板，这一声声沉闷的微响，不知怎的，也显得有几分悦耳。
“啊啊！差点忘记和大家说了！”
候车室天花板上的喇叭，突然便传出了平板电脑被快速点击的砰砰声。
“嗯嗯！负责本次列车出行的，是我们AZX部队工作最为认真负责的布丽德哦！”
我也站起身来，终于也如那溶入咖啡的方糖一般，缓缓没入了那走向列车的人群之中。
“大家在今天晚上，一定会变得很开心，很开心的哦！”
列车上的人很多，但那些两人的情侣，三人的家庭，和那些欢悦的人儿，是一眼便分得清的。
时间并不算早了，这个点还能来AZX乘坐列车的人，想必不是工作中不得不坐末班车回家的大忙人，便是这节日的狂热享受者，能在这么晚的时间坐一趟还会途径皇家大道的列车，想必自然也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。
“我就快到家了...”
我听到身旁那胡子都白了许多的中年人这样说着。
“别等我了...等我回去的话，饭都冷了...你先吃了再睡就好..”
在那一个个不同身影交织出的缝隙，这样的话语从其中如流水般逃逸而出。
“好哦！我们要去皇家大道啦！皇家~大道哦！”
眼前的几位女孩儿，上车时连座位都懒得抢，早就在那列车的竖杆旁聚做一团，身上五颜六色的小小挂饰宛若砾石一样，互相摩擦作响，随着列车的呼啸前进而摇摆着。
不知为何，感觉有些困了，那摇摇摆摆，只有纯白的车顶，不知是随着车轮，还是我那飘散的思绪，摇摇摆摆，好像在驶向我那朦胧的梦。
我睡着了。
脚步声越来越快，列车的大门打开，不少的人从列车的门里出去，那便也许多外界的喧闹争相涌入列车之中。
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皮，稍稍将早已弯下的腰抬起，看向那窗外的绚烂灯火，皇家大道自然是灯笼流丽，在这种年岁即将交替的时候，想必彻夜不眠并不是少见的事。
刚刚还在我眼前的那几位亮丽的女孩儿应该是已经下了车，整辆列车似乎顿时便失去了不少烟火气，还坐在一个个青白色坐垫之上的人儿，好像已经没有几位比我还年轻的了。
“啊...咳咳...”
那老人坐在对面，眼神不住的朝我飘忽着。
“您说就好，我在听。”
“你看着也挺年轻的..我还以为你也要在这里下车...看你睡着时...”
“本来还想叫醒你，但现在看你的样子...都不知道是不是你错过了...”
那老人的模样并不自在，好像真的在担心着我错过那年岁交替时的盛会，亦或是我身后玻璃中的璀璨灯火，似乎也使他打起了些许精神，似乎是期待着我也可以去到那盛会之中，去寻找些许那年轻时光鲜模样的残影。
“不是，我要坐到终点站的，谢谢您关心。”
“啊...你是要坐到终点站啊..”
那老者的身体放松了下来，好像浑身使劲起来，好好伸了一个懒腰般的自在，随后又坐直身体，拿出一副颇板正的姿态看着我。
“家很远？”
“也算是很远吧，您看，我是干指挥的...”
“啊啊！您是...您还是一位指挥官呀！”
“...”
“那就是...又要去地面上打仗啦...可真辛苦...”
“不是，也不是的...我只是要去终点站...”
那老人的眼神带了几分疑惑，可却丝毫没敢摆出一种看惯人间是非的架子，却也像是在认真思考问题一般，用手托住了他那带着些许白胡茬的下巴。
“那就是...您有事干？”
“您不也是...这么晚的时间里，也在坐着这么晚的车...”
“我没事...我就是要回家...老太太和儿子儿媳...都在家里等着..我可得赶快哦！”
他的话语突然变得有力而坚决，同他那已然花斑斑驳的脸并不太相符，可却不自觉的使人敬佩。
“那不是很好嘛，您看...有家人在这种节日等着您...”
“我是觉得，这是比在皇家大道上的大集会还有意义的事呢。”
“哪有！哪有！”
他摆摆手，身体直接后仰到靠住了椅背的程度，还带着只有老人才会有的恬静笑容。
那令人熟悉的老人架子，似乎终于回到了他的身上，可却丝毫不令我觉得讨厌。
“我活得久，又是男的，成不了妮姬...玩乐的事情啊，在这地底下的方舟早就玩够了。”
“不知道怎么的，越活下去，就越想去找点什么..还算是有意义的事。”
“呀...您看我一把年纪，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...还不能说像您一样，为了我们人类重返地面而努力...我早就..早活够啦！”
AZX的列车仍在皇家大道的铁轨上飞驰着，路边的景色，随着那列车和时间一同向前飞驰着，将那落后的时间和光芒尽数甩在身后，向着那昏暗的终点站飞驰而去。
那老人看着光芒不时照入，又片刻就会被黑暗再次填满的窗口，连话语，都随着皇家大道光芒的远去而一同减少着。
“所以，偶尔看到你..您，嗯...像您这样年纪的年轻人们。”
“我不想看你们多么努力的模样，我又不是没努力过...大家都要为生活努力才是...”
“说真的，您这位指挥官...”
“您为什么不...就像一个该被人敬仰的上流人...”
“那不是理应属于您的地方吗？没有那些战场上的妮姬...没有送命的危险，然后可以和差不多大的青年人一起把酒言欢...高歌夺回地面的畅想...”
“我年轻时也做过这样的梦，我不知道您有没有...”
“但即使是很假的玩意...我也没后悔过，那时候我也..”
“我也是站在光里，像个灯丝炽热的灯泡。”
“好好的构成了那硕大光芒的一片。”
他指向了那车窗，皇家大道，和这本应绚烂的夜晚，只是离我们越来越远，越来越远。
我没有继续说话，只是对他淡淡的微笑，那老人好像也获得了几分满足，又舒舒服服的坐了下去，微闭双眼却打着精神，等待喇叭里的布丽德告诉我们，下一站究竟要在几时才能到达。
那列车从未如此静过，自那老人说了许多之后，便又更静许多。
列车上的人一言不发，有人半睡半醒，有人看着手机一言不发，有人呆呆地盯着那窗户的光影交错，好像我们真的，完完全全和那年岁的跨越脱了干系。
好像这飞驰的AZX，连外界的时间都加以跨越，好像我们正飞驰在那时间之上，连那时间所蕴含的感情与故事，都一同加以躲避着。
嘭。
我轻按手机的熄屏键，原来现在是晚上零时。
嘭。
这声响不太对劲，好像是爆炸声，但又些许不同...难不成AZX又要被步入天堂的亡命徒袭击了吗？布丽德还在驾驶室...她一定能...
嘭。
我惊觉好像错过了什么，一瞬便将眼神凑近了本应被黑暗吞噬的车窗。
嘭，嘭，嘭。
建筑物和电线杆，广告牌匾一次次的浮现在了那车窗中，将我的视线阻隔。
可那光芒如此强烈，宛若在向着四处放射，那并不是单纯的一种颜色，好像真的在将白日里的七彩缤纷，尽数绘画到了那纯黑的画板之上。
那是逆飞入空，飞入那被伪造的夜空之上的真实花火。
“烟花..烟花放起来了..”
我的话从嘴中不自觉的流溢而出，可这话语也在这小小的列车中放射开来，好像我的话语也是烟火，好像我的话儿，也带着那烟火的光芒。
“是吗..？放起烟花了么？”
“啊..烟花啊..一年过去了，真快..”
“今年也有烟花啊...我都不知道...”
他们的话语说的是那么的平白，可他们全都看向了那窗外的冬日烟火。
嘭，嘭，嘭，嘭。
夜晚静寂无声，烟火爆裂的声音填满了车轮的缝隙，我们正飞驰在华彩之上。
我的眼神好像是飞蛾一般，扑向了那窗外一切发着光芒的地方，一朵璀璨的花儿开放，便飞到了那里去，又是一朵开放，便又飞向了新的光芒。
好像一切的思绪都不再必要，我只是让自己的目光奔向光芒。
直到那烟火越来越少，直到那静谧的夜晚重新填满这夜晚，直到那璀璨的皇家大道，终于淡出了我们的视线，连些微的光芒都消失不见。
那奔向烟火的飞蛾，和那烟火一起死如昙花。
那老人终于好好的笑了起来，好像是遇见大幸事的孩子一般，满心藏着的喜悦急不可待的想要分享，可他却一言不发。
我只是看着他，一如既往的笑着，他也亦然对我笑着。
“烟花真好看..”
“是啊...烟花...真短，但短也好...”
“我真想这么活着，唉！我活的可真有个奔头！”
“我们都一样。”
“那真是好事，可真是...”
他突然转过身去，又盯着窗外好一阵子，像是在找着那不知藏到哪里去的烟火。
“那真是好事！”
那老人笑的灿烂。
列车什么时候会停呢？
我看着一个个人儿走下列车，他们的脸上有些像是终于解脱，也有些人带着几分期待，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走去。
“小伙..指挥官先生，你不下车吗？”
“我要等终点站。”
“这不是最后一站吗？”
“啊，我要坐到最后的最后，去回到列车站。”
“那您的这一趟旅行，可真是怪的很哟...”
“烟花本就转瞬即逝，您还要坐在飞驰的列车上....”
他笑笑，拍拍身上的衣装，向着列车外大迈一步，可还是不忘对我露出笑容。
“可是，您活的真有滋味！”
但我不是为了看今夜的烟花...我只是...
列车站的灯火早已熄灭，只剩下了几点逃生通道的黯淡光芒，在列车上还未下车的我，好像是贪恋这最后一点点的明亮一般，一步也不向外走。
驾驶室的门被轻轻推开，她的表情从惊讶变为微笑，看的我心中温暖。
“您没有忘啊...每周一次的咖啡之旅...”
“因为我们说好了的。”
“但想起来今天是跨年的日子时...我还以为您不会来呢...”
“我们说好了的，所以我才特意在列车上多睡了一觉。”
“那我们就开始吧，即使已经很晚了，指挥官。”
她手中的平板电脑熄了屏，将她的笑颜也映入了那小小的黑色方块之中。
我们牵着手儿，一步步走向早该去的咖啡售卖机。
今天的咖啡中糖分偏少，幸好我并没有做还睡一觉的打算。
“布丽德...你在驾驶列车时...看到烟花了么？”
我牵起她的手来，终于看向了那未被阻隔开来的夜空。
“啊，看到了，但只是看到了一瞬间呢。”
她随着我的目光一同看向那漆黑的人造夜空，左顾右盼的样子，好像是在空中寻些烟火的足迹一般，但那终归只是单纯的黑。
“您知道的，我的工作容不得疏漏..所以我只是明白了‘现在有烟火’这件事而已。”
“不后悔吗？错过了这样的烟火。”
“如果去想这件事的话，那么，后悔就会一直伴随着我，即使我的工作没有结束，即使我能在之后遇见珍视的您。”
她的脚步没有停止，我们仍在向前慢慢漫步，缓缓沉入这漆黑的夜。
“那么，我在遇见您后，一定一定会因为错过烟火的可惜，向您问一些肯定无法满足我心中所想的话儿。”
“所以我不想要去这么想，列车不会因为我的思绪而停下脚步，那亦然是我所热爱的事业。”
“列车总有一天会到达终点站，您也坐在路上...我们需要向前走着。”
“但是..如果您下次也和我一起，或是，您正在我的身边。”
她牵起我的手，烟花散下的光芒，好像全然都飘洒在了她的脸上。
“我们的生活偶尔需要偏离轨道。”
“我会很珍惜，很珍惜那样的一瞬间。”
“或许它会提醒我，‘啊，我还这样的工作以外，居然还活生生的活着呢’。”
“就像我们这杯咖啡中，那些许的白糖一样，不是吗？指挥官？”
我们沉入那夜晚，如同烟火，慢慢的化作前方那初升的日光
我们正鲜活的，如烟火般生存着，却又最终会变成一块方糖，融入苦涩的咖啡海洋。
如那奔向烟火的飞蛾，如那飞驰在时间上的列车。
明天的日光逐渐的明亮了，列车的窗户被擦拭如新，外界的景物，如同完全没有阻隔一般，可被那乘车的人儿看得清楚。
直到那夜晚，重新把一切染上咖啡的黑色，直到我们如那糖粒，缓缓的融入其中。
好像那奔向烟花的飞蛾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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